第一卷 月下昏黄灯如昼 第一百二十二章 青旗孤甲-《缘来苦》


    第(2/3)页

    也难怪,军士效命沙场是功,取得敌人首级是功,可唯独不曾有人说过这些粗糙汉子也能手执妙笔添花,也能软玉在怀温香。

    侯山手拿着那只还未被拔下酒塞的酒壶,听得耳旁风声如注。

    他沉默犹豫许久,看着下方整齐肃穆的行伍,男人只是将酒塞拔下,对着下方袍泽灌了满满一口酒水。

    长戈染尘,肝胆冰雪。直到他平妥的腮帮也被那入嘴的酒水胀的鼓胀如包,不知是由于呛酒还是因为这一壶子烈酒太过灼人心肺,不吭声的男人脸上倒是生起一抹红潮。

    他犹不服输,不顾顺着嘴角流下的丝线,依旧咕咚直灌。就算偶有酒水回落,又被打着饱嗝的男人尽数咽了回去。

    侯副将无声沉默,只有那空荡荡的酒壶上下摇摆,好似风和。

    “我侯山这些年愧疚诸位了。”男人憋了良久,待得嘴里清香如潮,他只吐出这么一句不咸不淡的话语。

    吴林有些不解,又有些触动。经历过沙场喋血的男人不知应该如何回答,到底是被猪油蒙了心的侯副将少有的真情流露,还是其他原因,他吴林真有些不是很明白。

    他只是依稀记得,那时一身红袍,一副黑鞍的男人也是如此饮了一壶烈酒,也是这般的淡然憋红了黑脸,也是这样毅然决然的冲进了南地步卒所布方阵。可结果却是直到许久之后,大军征南而还,只见到黑鞍沉土,红袍沾尘挂树。

    这幅景象即使过了许多年。吴林依旧历历在目,思之伤神。

    吴林好像也被眼前的一幕慌了心神,他愣愣出神的瞧着上方。看着少有真情流露的侯副将。男人的心中也有一股抑制不住的伤感和难受。

    千言万语,到了此时此刻,也尽数划归一抹不留余迹的苍白,惟一只剩下眼前的那一壶浊酒反倒让人觉得心安。

    侯山咕咕咽着口水,脸上的坚毅却没同言语之间的怯败而少了半分。相反的是,男人脸上的坚毅倒是一刻胜过一刻。他伸袖擦了擦嘴角的酒液,丢下了那只陪着他南征北战的酒壶。

    “那些年,我侯山也曾凭着一番孤直征北地,也曾凭着一腔热血走城楼。这些无数次飘过鼻尖的血腥味,我侯山可从来不曾忘却了半点。”男人窃窃私语,眼露追忆。直到下方的一道道目光尽数定格在了沉默不语的男人身上之后。他才后知后觉的拔出腰间悬挂的长刀,迎着秋风长啸疾语。

    下方众多的军士似乎也是头一回见到自家将军如此状态,一个个更是屏息凝神,丝毫不敢打扰,都抬起脑袋,望着那个发丝迎风飘扬的男人。

    男人水磨豆腐,看似狠厉粗鲁,实则也是脾性极好之人。他蹙起眉角,深郁的目光再一次挨个的扫过了面前众人。只等到将面前那些或是熟悉或是陌生的面孔一一扫过一遍,颇有大将风度的侯山才不疾不徐的开口缓声道:“兄弟们。沙场喋血,马革裹尸,于文人而言不过是笔尖八字、可于我等行伍战阵之士,这八字是实打实的白骨成堆,流血飘橹。”

    男人声若洪钟大吕,激昂亢奋。若不是语气急转忧伤,下方的军士恐怕就要疾声大呼,振臂摇棋。

    一言既过,军士尽默,男人也趁着这股子哀伤悲悼皆有的一刻,微微停顿下来,他伸手敲了敲脑袋,似在整理思绪。
    第(2/3)页